克莱

克莱的弧线

篮球馆里，只有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，单调而固执。一个少年站在三分线外，一次又一次地跃起，手腕压下，橘色的球划出弧线。大多数时候，它空心入网，发出“唰”的轻响；偶尔弹框而出，他便小跑着捡回，回到原位，再来。

他叫李想，校队替补，特点是能投三分——仅限于无人防守的训练。比赛时，一旦对手扑来，或比分焦灼，他的手就会僵硬，弧线变得短而平。教练说，他缺的不是技术，是“那颗心”。

那天训练后，他独自加练。体育馆空旷，他的喘息和球声回荡。第一百个球出手，力道大了，砸在篮筐后沿，高高弹起，滚向角落的杂物堆。他去捡球，瞥见一本蒙尘的旧杂志。封面已经褪色，但那个穿着勇士队30号球衣的身影依然清晰——克莱·汤普森。他记得这个球员，历史级的射手，以无球跑动和闪电般的出手著称。他翻开内页，一篇报道记述了克莱在2016年西部决赛第六场的传奇：球队濒临淘汰，他面无表情，投进11记三分，拯救球队。文章末尾，克莱说：“我从不考虑上一投是否命中，也不忧虑下一投能否进。我只专注于当下这一次。篮球飞向篮筐的弧线，是我与这个世界唯一的对话。”

李想怔住了。他忽然明白自己缺的是什么。不是勇气，而是一种纯粹的专注，一种将自我完全交付给“这一次”弧线的信任。他走回三分线，不再去想“必须投进”，不再担忧结果。他只是跳起，拨腕。球在空中旋转，划出一道饱满、坚定的抛物线，如同经过精密计算。

“唰！”

声音清脆。他第一次感到，那弧线里有一种沉默的、强大的力量。它不承诺胜利，只承诺一次诚实的飞行。他继续投着，一个接一个。弧线在体育馆的灯光下连绵，像一道道无声的誓言。他知道，明天的比赛，当防守者扑来，当比分紧咬，他会想起克莱，想起那道只关乎“当下”的弧线。那弧线里，没有恐惧的容身之地。